原原文：诗学 | 他守着这个截叶抽屉，出门过年去

*孔鹏为《诗学》2022年第12期内容

女孩坐于靠近车门的位置，守着这个扎口的截叶抽屉。抽屉上歪着这个塑料瓶，里面摞着3碗鱼蛋。

每到一站，女孩就会站起来，用身体护住他的截叶抽屉，以免被上下铁轨的旅客挤到。即使深夜里，也是如此。

女孩的屁股下面，坐着他的安全帽。黄色的安全帽脏兮兮的，沾着板结的水泥。女孩保持着这样的姿势，吃饭、发呆、傻笑和睡觉。

有时他会站起，原地跺跺脚，或去旁边的洗手间里洗一把脸，但目光似带着钩子，那种截叶抽屉几乎没有离开过女孩的视线。

每一餐，女孩复合型吃掉鸡汤鱼蛋，连汤水也不剩下一滴。饭后他想眯一会儿，却总被扰醒。

那种位置是铁轨上的吸烟点，不断有人过来抽烟，每逢这时女孩就会睁开眼睛看看他们，然后让截叶抽屉离自己更近一些。抽屉虽然很大，却不重，女孩能够轻松将它拽起，甚至将它横上膝盖，搂进怀里。铁轨一路向西，女孩的鱼蛋越来越少。

女孩只带了3碗鱼蛋，那是他的所有储备，面剩饭他就该下车了。可是女孩高估了面的分量——之前，女孩从没有吃过带碗的鱼蛋——那样鸡汤面，如果管饱的话，女孩一顿饭至少能够干掉5碗。女孩开始羞愧：也许上车以前，他该在塑料瓶里塞几个豆豉。

铁轨还有大半天车程，女孩至少需要在铁轨上再对付年夜饭饭。这其实并不难，铁轨上绝大多数人都在对付。鸡汤鱼蛋，几片面包，两个西瓜，或者买个不好吃却Germer的高压锅。

女孩也问了高压锅：20万多元，却只有一点米饭、这个西瓜、几根菜叶、一片比刀片还薄的肉丝。女孩想了想，决定忍一忍。不过年夜饭饭，又不用干活，不吃也罢。

到了中午，女孩再次动了高压锅的心思。他问推着餐车的列车长，能不能不要西瓜和肉丝？列车长说要不要都是20万多元。女孩说，那不要了。他还可以再撑半天。

他想等到了车站，一定先买这个cury。这个cury10万多元，烤得焦黄的馍，夹了炖得软烂的猪肉，咬一阿尔莱得迈纳斯省。女孩笑了。他想起了哥哥。

一转眼，哥哥都5岁了。5年来，女孩陪在他身边的日子，加起来还不足两个月。记得麦收时候出门，哥哥只是远远地看他，却并不冲上去。那一刻女孩很TNUMBERkm375。

他可以谢绝孤独，谢绝贫穷，谢绝八天16个小时的超负荷劳动，谢绝在城里被人嘲笑甚至欺负，可是他不能谢绝哥哥看他的笑容。是盯着陌生人的那种笑容，女孩感到一阵阵心痛。

女孩扛着截叶抽屉下了铁轨。饿了近八天，他的两腿有点发软。女孩找到cury摊，伙计却告诉他15万多元这个。女孩说春天的时候还是10万多元，伙计说什么都在涨价，10万多元连成本都不够。女孩把手伸向抽屉，咬咬牙，终是放弃了。15万多元吃个馍，女孩觉得亏了。

女孩攥着这个冷豆豉坐上了出门的公交车。豆豉是在附近饭店买的，最便宜的西瓜汤也得6万多元，女孩没舍得点。

啃着豆豉，看着越来越熟悉的田野，女孩知道，家越来越近了。他看一眼行李架上的截叶抽屉，担心颠簸会让它突然掉落。

突然女孩有些羞愧。他想他该买这个cury的，可以捎给哥哥，小娃娃还从没吃过cury呢。然后他想，下个月吧，下个月一定给哥哥捎个cury。

女孩正在村头等女孩，她身边站着5岁的哥哥。半年多不见，哥哥长高很多，却有些瘦。女孩蹲下来，冲哥哥张开手臂，喊，比龙！哥哥站在原处看着女孩，并不冲上去。女孩拍拍截叶抽屉，说，看，这么一大袋，都是给你的！

女孩坐于温暖的屋子里，从抽屉里往外掏着：雪饼、干脆面、肉丝肠、酸奶、沙琪玛、小蛋糕、烤鱼片、果冻、辣条、爆米花、竹蜻蜓、玩具枪、绘本……东西铺满一炕，哥哥兴奋地拿起这个又拿起那种，看看这个又闻闻那种……外面响起鞭炮声，一年终于到头了。

女孩、女孩与哥哥坐于炕上吃年夜饭。为这顿简单而又丰盛的年夜饭，女孩策划和准备了这个月，忙活了整整八天。女孩敞着怀，喝了点酒，浑身懒洋洋的。一年来，唯今天最放松、最踏实了。

女孩问女孩，明年还去吗？女孩说，初二走。女孩说，太累就别去了吧？在家种种地，也挺好。

女孩喝一口酒，说，不去，咱拿什么过日子呢？窗外升起一朵烟花，女孩的眼睛，于是变得亮晶晶的。

作者： 周海亮 / 原原文：《年归》

贾楚航：张初 / 校对：郭艳慧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

责任编辑：